姬易之拿他没办法,弯下腰帮他掸了掸灰,再起身时,好像想到什么,开始掏口袋。“哝,给你的。”吕弄溪面前那个摊开的手掌中间,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。“生日快乐,吕家小子。”姬易之淡笑着祝福他。吕弄溪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,连谢谢也忘了说,本能地伸出手,拾起那枚钱,脸忽然涨得红红的。“康熙通宝……”他呆呆地辨认着上面的字。“不用看上面的字,市场上和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铜钱很多很便宜,几十块钱就能买到,”姬易之点拨他自己这枚铜钱的妙处,“但我送你的这个,大不一样,是我易之师傅开过光的——”“吹牛小声一些。”屠有仪走过来,把酒杯往桌上一放,又朝蹲在地上的吕弄溪打了个招呼,撑着椅子坐下。姬易之看向她,注意到她颊上薄薄的红晕和嘴唇上还未干的润泽,挪了盘水果过去:“喝很多吗。”屠有仪摇摇头,说还好。她支着膀子,歪起脑袋,看着他们俩:“你接着说,你开了什么光。”姬易之难得见屠有仪眸似秋水、顾盼神飞的模样,嘴角也不自觉带起笑,讲话的声音一并跟着温柔起来:“简单来说,就是只要这一枚铜钱,便可以做到易经起卦。但仅能做到简单的预测吉凶,毕竟也就一枚。你碰到什么事儿抛一个,落下来,正就是‘吉’,反则是‘凶’。”“非常准。”易之大师拍着胸脯保证。“噢噢,”吕弄溪脸还是红红的,人还是懵懵的,“那以后我做什么都抛一抛,看到正面再接着往下做。”“不对,也不能这样乱来。”“吉凶可不是这样简单定义,命理之事,判定的角度太宏观,落到个人身上也许正相反……”姬易之在想该用什么日常的事儿来打个比方,却不想屠有仪这回脑筋转得比他快。她话比平时多,语调也比平时随意:“有些事是吉事,但做起来可不快乐。比如我叫你现在离开宴席,去练功打坐,你抛一抛,出来的肯定是‘吉’,因为对你有益。那你难道现在就要去做吗?”吕弄溪愣愣,还真考虑了一下,点头:“也可以的……”屠有仪大笑。有几人诧异地看过来,姬易之转眼冷冷地扫了回去,故无人上前。“等等,我的礼物也一并给你。”屠有仪笑完了,伸手在姬易之的口袋里左右摸索:“我给你了,你放哪去了。”她的礼裙没有袋子。姬易之从另一个口袋里抹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来,交到她手里。神奇的是,在这之前,吕弄溪看他的口袋一直平整。若说一枚铜钱,倒是好放;可是这一长条的……匕首,是怎么藏的呢。
“蚩尤主兵,我送礼没什么新意,但东西是极好的,你莫嫌弃。”吕弄溪哪里会嫌,忙伸手就去接,却不想屠有仪递了过来不是先给他,而是拿匕首尖尖儿往他指尖点了点。细小的血珠即刻冒出来。“哎呀。”吕弄溪轻轻叫了声,手却没缩回去。“不要紧,只是叫它认个主。从今往后,你叫它藏好,别人就发现不了;你叫它动身,那不论对准的是谁,它都有一刺的机会。”“这么厉害,”姬易之在旁边夸张的捧哏,“那就算是面对皇女和壹先生那样的,它也能近身吗。”不出意外,他挨了打。吕弄溪捧着自己新拿到的两个礼物,有些飘飘然地看着他们打闹。“能近身。”屠有仪修理完姬易之,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。“不论对谁,这把匕首第一击必中。但能对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,或者,这把匕首一击之后是否会被毁坏,就得取决于你面对的是谁了。”“平常时候你随便用。关键时刻,也能争取一线喘息。”“是咯,”姬易之怪不正经的,“碰到什么天大麻烦,你先抛抛我的铜钱,再耍耍她的匕首,逃也比别人逃得利索些。”“嗯。”屠有仪浅浅笑着,散漫而笃定地祝福道:“希望这些东西能保护你。生日快乐,小溪。”吕弄溪没敢和她对视,飞快地低下头。有两滴泪珠悄悄落下,湿润了沙土。“小溪——”有声自近前来。他脊背一僵,“蹭”一下站起来,双脚全麻,不知是因为蹲久了。还是别的缘故。姬易之和屠有仪一秒正经,和神农氏的族长夫人见了礼。“和我回去吧,”在外人面前,吕夫人没有说吕弄溪的不是,只对儿子说,“你父亲等你很久了。”吕弄溪嗯了声,在母亲背过身时,把两样礼物珍重地放进口袋,拍了拍。衣服外侧并无一点凸起的痕迹。“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。”他匆匆和两位好朋友道了别,转身离去时,脚下打了个趔趄。